Terence 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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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幻二百年(上)

1818年,瑪麗·雪萊偶然間寫出了第一部科幻小說《弗蘭肯斯坦》(又名《科學怪人》)。轉眼間,已經200年了。二百年來,世界再也不是從前的摸樣了,我們坐著冒著黑煙的蒸汽火車一路前行,走過了一戰二戰,換上了福特,搭乘土星五號在月球的背面留下了一串腳印。200年了,從最初的幻想到黃金時代的璀璨,再到後來的迷茫與困惑,科學與幻想,困境與信仰,冰冷與溫暖,人性與冷漠,科幻給了我們另一種人生,另一種世界。

一.啓蒙時代

一切都源於一次打賭,瑪麗和雪萊,拜倫決定進行一次恐怖小說的寫作比賽,最終,只有瑪麗完成了,而這就是《弗蘭肯斯坦》。帶著一種中世紀特有的灰暗,混合了哥特小說的驚悚與神秘,再加上對科學的懵懂,弗蘭肯斯坦博士復活了一個由殘肢拼湊起來的怪物,怪物死了,可是科幻小說,這個也是由哥特,冒險,騎士小說雜糅而成的怪物卻沒死。 早年的科幻小說和恐怖小說一脈相承,很多科幻小說作家也是優秀的恐怖製造者,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艾倫坡。想想出來的科技往往帶著一種神秘感,在那個哥特小說影響未盡的年代,很容易就寫成一部披著科技外皮的哥特恐怖小說。近年來電影工業拍了不少這樣的片子,像斯圖爾特比蒂導演的《屠魔戰士》就是這方面的代表。當然其實科幻文學和奇幻文學向來是一對雙胞胎,這一點我們之後還會講到。

之後是儒勒凡爾納和H.G.Wells的年代。19世紀哥特風格的作品已經開始沒落,現實主義文學成了主流。凡爾納的奇異旅行系列,從冰島火山的小小裂隙潛入,穿過古老的時空,最後回到了意大利一個優美靜謐的葡萄園。第一次我們的想象力超過了中世紀的魔幻,凡爾納給我們構建了一個宏大的地下洞穴,並用科學解釋了種種怪異的現象,以至於你會覺得這是個真實的故事。凡爾納的過人之處不止於此,他構想的潛水艇,飛向月球的載人炮彈,最後都變為了現實。 科幻是在想象,是在預言。未來會怎樣呢?誰也都講不清楚。所以我們幻想,誰也說不准的東西就是發揮想象力的最佳地點,誰在小時候沒有和自己的玩具玩過呢?我們讓塑膠小人上天入地,一同探險,探索未知的空間,我們用積木搭起一片天地,構建種種不同尋常的法則,一直玩到昏天黑地也不覺得無聊....這不正是一個科幻故事嗎?原來每個人從小就是一個作家,我們對未來的構想,就是一部宏大的巨作。永遠不要認為這是愚蠢的,因為也許有一天,這些幻想可以成為現實,可以改變未來。

威爾斯的星際戰爭廣播連續劇在新澤西州引起了恐慌,人們紛紛拿起獵槍準備抵抗火星人的進攻……最後廣播電台不得不費盡口舌向聽眾解釋這只是一個虛構的故事。威爾斯給科幻小說帶來的新的血液,我們的想象力走出了地球,甚至在《時間機器》穿越了時空來到了一個「異化」的世界。同時,他把科幻小說的深度挖掘到了和現實主義題材相同甚至更深的程度。無論是《時間機器》中猶如卡夫卡般的對上層社會和下層社會異化成兩個物種的描寫,還是《昏睡百年》開創的反烏托邦題材,再到《隱身人》中對科技進步的反思,凡爾納小說中的熱情與無限樂觀在這裡,被他用倫敦陰雨天特有的憂傷所代替,而這在日後的朋克風格中被發揚光大。

二.黃金時代

在這之後,我們迎來了太空歌劇的時代,這個年代中,科幻就像繁星般,眾多,璀璨生輝。就像星空中的夏季大三角,科幻史上最為偉大的三位,也就是「三巨頭」,讓所有人都黯然失色。

1940年,艾薩克·阿西莫夫完成了《我,機器人》系列的第一部作品,於是我們有了機器人學的「三大定律」,我們有了正電子腦,我們有了跨越銀河的文明。事實上,時至今日,他所設想的世界仍未過時,無數的小說,電玩,連續劇依舊在改頭換面的銀河帝國中展開。太空戰艦,機器人與人類的關係,機器人的自我意識,科技發展對人際關係的影響,這些我們仍不能完美的給出答案的問題,在阿西莫夫的書中都有所探討。《鋼穴》,《裸陽》,《曙光中的機器人》,三篇小說繼承了愛倫坡開創的推理小說的燒腦玄妙。其中小說所講的奧羅拉星上人們從五歲開始就只靠全息影像會面,而失去了與真人面對面溝通的能力,是不是我們這個時代逃不掉的宿命?《機器人系列》試圖用「三定律」來約束機器人的行為,諷刺的是,就連提出者自己都從中找出來許多矛盾。《捉兔記》中機器人徘徊不前,集體跳舞,宗教狂熱,種種怪異的表現似乎證明瞭三大定律並不可靠……然而《AL-76走失記》中機器人超越人類極限的潛能,似乎又表現了未來機器人不會缺席。《羅比》中關於機器人·人性溫暖的探討,在日後電影《銀翼殺手》中被延續。另外還有一篇《最後的問題》,將科學與宗教結合在了一起,當時讀完第一感覺就是震撼,現在想來,我覺得這是他最好的作品之一。他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宇宙,一個存在於他自己和所有熱愛科幻的人心中,永不老去的宇宙,故事不會終結。

阿瑟·克拉克,繼凡爾納之後又一位對近未來精准預言的作家。他在《地球外的轉播》中所預言的同步衛星已經成為現實。在《3001太空漫遊》中提出的太空電梯的構想似乎也很接近現實(當然在發射宇宙飛船無利可圖的情況下似乎沒有必要)。當然他最著名的書也許就是《2001太空漫遊》,按照本人的話:「如果誰聲稱自己完全明白了這本書,那就是我和庫布里克的失敗」。1968年,斯坦利·庫布里克執導的電影《2001太空漫遊》上映,這部電影開創了科幻電影的先河,其中蒙太奇手法的運用,精心設計的特效鏡頭在今天看來也不過時,持久的沈默和背景音樂《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》(斯特勞斯作曲)的反復奏起讓我感受到的來自外太空的靜默與孤獨,來自那無限空間的恐懼與不安,這其中的哲學思考太深奧,也有很多人作了深入的分析,在此就不多談了。此外阿瑟對於外星人和人類關係的作品也有很多,早期的《童年的終結》,鴻篇巨製的《與拉瑪相會》都在此列。阿瑟的外星人是冷漠的,他們不像好萊塢災難片種殘暴嗜血,也不像光環中的星盟與先行者分崩離析,他們是中保持了一種英式的紳士般的彬彬有禮卻又難以接近。他筆下沒有賽博朋克的骯髒與雜亂,沒有銀河帝國的恢弘與絢麗,一切就像幾何體一樣簡潔,毫無瑕疵,我想,這也許就是他的魅力所在。

三.未來

在這之後,朋克風格,存在主義哲學和科幻的結合,專注於描繪技術的硬科幻等多樣化的風格各自佔據著自己的地位,事實上,我們至今仍不能準確的界定什麼是科幻,也就無法說出科幻的目的,意義,價值,而正是這些不確定,給了科幻前所未有的包容性,和無限的可能。